钱续坤:芋头啖过又香螺_大皖新闻 | 安徽网
夜读陆文夫的演义《好意思食家》,对嗜吃如命的主东说念主公朱自冶煞是顾惜,他每天流连于姑苏街巷寻觅东说念主间可口的镇定热枕,叫东说念主见了未免也短永生津,馋涎欲滴。尽管马咏斋的山珍野味和采芝斋的虾子鲞鱼,咱们不成亲临现场大快朵颐,但是自小生在猫山眼下,皖河岸边,载歌载舞的鱼虾,圆滑机警的泥鳅,养分丰富的鳖鳝,当然是咱们心头的最爱;这其中,诚然也少不了难登大雅不登大雅的田螺。
“中秋佳节近如何,饼饵家家馈遗多。拜罢嫦娥斟月下,芋头啖过又香螺。”早在光绪年间,就有旧文书载中秋品香芋、食田螺的习俗——品香芋是为了祭谢地盘神,食田螺可使眼睛明如秋月。然而馋嘴的东说念主们通常抵不住螺肉的招引,每年春天,冰河刚刚消融,蒌蒿还未吐芽,炒田螺便成为八街九陌小吃摊上最馋东说念主的通盘珍品。不外春夏的田螺肚子里育满了小仔,不管是口感上照旧卫生上,齐莫得中秋前后的痴肥水灵,因此在儿时的乡村,一直认为秋天是丰充亦然最快意的季节——只好在这个季节里,咱们手里不错捧着香喷喷的米饭,无谓菜肴也能好意思滋滋地吃上三大碗;假如再摆上一盘香辣可口的田螺,理所诚然还得装上两锅铲了,直至肚皮滚圆,饱嗝连天。
思吃田螺是件特别浅易的事情,老屋前的水池,村落边的河沟,田地里的灌渠,只须有水的场地,齐能见到它们的身影;随机根蒂不必下水,只需在注满了净水的牛脚印里轻轻一摸,即是一大把,个头大着呢。由于田螺素性可爱藏身于水底的淤泥之中,体内所含泥沙甚多,一般回家要养个两三天智力将其养净。常用的让它吐去肮脏的想法,是在净水里滴上几滴植物油,然后长途地换上几次净水就不错了。还有一个很土的过错比拟有效,即是用一把菜刀或锅铲之类的铁器,晚上插在田螺堆中间,到朝晨一看,田螺弥散爬到了铁器上,何况也曾将泥沙和幼仔吐了出来,再换上两次水,就不错用老虎钳剪去尖尖的尾巴,加了葱姜辣椒,炒上一盘,全家东说念主便运行饶有兴味地吮吸起来;假若有点烧酒,那更是神乎其神了。
烹饪麻辣田螺是母亲的绝活,乌不溜秋、腥味冲天的田螺到了母亲手里,就能造成一大锅鲜香扑鼻、红艳四射的可口好菜。母亲先是将不成吃的田螺挑选出来扔掉,不成吃的是指田螺体内钻进了蚂蝗——这是一种寄素性很强的软体动物,对东说念主体特别无益。挑选田螺需要详确,烹饪田螺则要耐烦了:先把田螺放进锅里清煮一会,再用漏勺将其捞出沥干,然后将植物油烧热,再放进盐和辣椒酱进行爆炒。一大锅田螺翻炒起来并非易事,陆续会让东说念主以为膀臂酸痛。父亲为了收缩母亲的贫困,便主动请缨揽下翻炒田螺的活儿,不意没炒几下,一些田螺被父亲弄到了锅外,灶台边、大地上,随地可见田螺的身影,一家东说念主被父亲的“高尚炒艺”逗得畅意大笑。水乡东说念主家吃螺蛳,似乎天生就会,不像朔方东说念主,文质斌斌地用根牙签挑出来;水乡东说念主只需用筷子夹起一只,障碍唇抿紧,使劲一吸,肥嘟嘟的螺蛳肉就滑进了嘴。诚然,田螺还有比拟负责的服法,即是将其煮熟,剔出螺肉,炒青翠的韭菜,炖嫩黄的鸡蛋,那又是别样的一种风范在齿颊悠长留香。
说到田螺,我自然而然地思起两个故事:《搜神跋文》卷五纪录,一个叫谢端的青年农民“夜卧早起,躬耕力作,不舍日夜”,可大哥不小了仍然穷得娶不起妻;“天帝哀卿少孤,恭慎自守”,于是就派美丽的白衣素女“权为守舍炊烹”;关连词,谢端却早早地清醒了这一玄机,于是白衣素女只得离去,这个白衣素女,即是田螺密斯。田螺密斯行运,留住了栖身的螺壳,壳里有无穷无穷的谷米,谢端也得以娶妻,过上了幸福竣工的生涯。在壮乡纳州还有另外一个版块,所述的故事大同小异,不同的是,这位田螺密斯是东海龙王的小犬子,在与当地孤儿卜学尼娶妻之后遭到县官的妒忌,县官不仅派兵抢走农民的畜生食粮,还抢走了田螺密斯。卜学尼就辅导村里青年,与官兵张开了一场大战,后又从谷洞里涌出滔滔巨流,并吞了系数纳州。巨流退去后,田螺密斯又回到了卜学尼身边,从此,纳州就成了一个山净水秀的敷裕之地,卜学尼也成了壮门第代相传的英雄。不管是哪个版块的据说,田螺齐是美丽密斯的化身,田螺密斯齐是上苍赐给那些勤于劳顿的慈详东说念主们的礼物。因此,只好悉力的东说念主,智力得回美丽的田螺密斯;只好悉力的东说念主,智力吃到可口的田螺,体验吃田螺的无穷乐趣。
二十多年倏得即逝,咱们乡下早已不再把田螺视作肉了,偶尔吃上一两次,也如同吃腻了细粮吃回粗粮同样,为的是换换口味。然而,一天天鉴别家乡的我,照旧一如既往地爱吃田螺,爱把它们放在嘴里轻轻地吮,渐渐地咬,让味蕾尽情享受那少许点麻,少许点辣,少许点香,或者这亦然一种莫大的幸福吧。而在过上一把瘾之后,再思思贫寒却快意的童年,思思乡村、小河、土壤和芋头,恍若一下子又回到了从前——我方照旧阿谁提篮摸螺的容易知足的孩子,不觉时光催东说念主老,就更是一种神乎其神的极请安境。